她有,但那不是语言化的、不是动作化的,甚至不是孟宴臣想要的。
她的爱始终压抑、克制、被规训。因为,她从生下孟宴臣的那一刻起,脑海里就自动执行了某种指令。
就像是她出生在豪门时,她妈妈会把她规训成一个大家闺秀一样,她下意识习得了这样的“爱”,且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也应该把儿子培养成完美的继承人。
所以她能给的爱,就是她从家族里学到的。要求他、约束他、期望他,然后在这个过程里说着:“妈妈是为你好。”
于是孟宴臣从小在爱=期待里长大。他明明是个孩子,但他必须懂事、沉稳、听话。
他的哭,他的倔强,他的兴趣爱好,从来都不在爱的考量范围内。
以至于当他终于顺遂地、符合所有人期待的那样长成了一个符合要求的成年人后,却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被爱过,只是被培养得很好。
她看着眼前的人,似乎终于在此刻顿悟。她看到了,明白了,她儿子真正长大了,甚至责任和担当都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尤其是她衡量了孟宴臣说到的,他会包揽全部人的机票。
从前她总觉得,一个人哭不哭、伤不伤,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把事情办好。
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他早已不是需要她安排一切的孩子了。
原来,她怕的不是婚礼办在冰岛,也不是家族面子的坍塌。她怕的,是她以为永远会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孩子,有一天会走得太远。
可他确实已经走远了。
而她,也终究只能在原地,做一个不再主导的母亲。
想到这里,付闻樱就像是突然在湍急的瞬间洪流中捡起了一粒早已遗失的算盘珠,它就那样卡在三十年前的记忆里。
小小的宴臣攥着许沁不小心划破的昂贵布料,小声说我用零花钱赔。
那时她只顾着责怪孟宴臣,却从来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
她没能告诉过他,真正珍贵的不是那块丝绸,而是他下意识挺直的脊背——如今这脊背已能撑起跨洲际的承诺。
付闻樱在此刻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很多闪回的记忆想要拼命抓住,但到头来只是留下了微微泛白的指痕。
她不是没有想起自己说过要给他一个新的生活,也不是没有想过他结婚了以后自己就少插手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