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衣袂拂过暖阁的门槛,带着一丝药浴后的微凉与清冽梅香的余韵。江澄踏入孤峰绝顶的晨光之中。
扑面而来的风,带着云海深处特有的寒冽与纯净,瞬间卷走了暖阁内残留的、令人窒息的药香与沉重思绪。他站在崖边,脚下是浩瀚无垠、翻滚如沸的金色云海,初升的朝阳将万丈光芒泼洒其上,壮丽得令人屏息。然而,这天地间的辽阔与恢弘,并未能立刻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昨夜的一切——强行催谷的裂骨之痛、宴君华雷霆般的震怒、那番撕裂灵魂的真相揭露、药池中滚烫的煎熬与修复、池壁上冰冷的刻痕……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识海。愤怒与不甘的余烬仍在心底深处隐隐发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灌入、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直立的认知:关于宴君华三百年等待的真相,关于那份近乎偏执的守护背后,所承载的绝望与后怕。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身崭新的素白弟子服。衣料柔软熨帖,银线绣的寒梅在晨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泽。这身衣服,宣告着他“孩童”身份的终结,是宴君华对他强行催谷后少年形态的无声认可,也是昨夜冲突后,一份带着距离的、小心翼翼的“馈赠”。
宴君华没有出现。
这并不意外。昨夜的情绪太过激烈,无论是他的自毁行径,还是宴君华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怒火和指尖的微颤,都需要时间去平复。送衣,已是这位孤高老祖所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靠近与……某种笨拙的示好。或许,他也在等待,等待江澄的反应,等待一个信号。
体内那道无形的枷锁依旧存在。当他尝试引动灵力时,那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依旧会无声拂过,将他所有试图“越界”的苗头轻易抚平。但此刻,感受到这禁锢,江澄心中翻腾的已不再是屈辱的怒火。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苦涩的理解。宴君华在用这种方式,为他划定一条安全的边界,防止他在根基未稳、心魔未除之时,再次滑向毁灭的深渊。这枷锁,是束缚,亦是守护的烙印。
他缓缓走到崖边一块被晨露浸润的黑色巨石旁坐下。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暖阁的方向,敞开的门扉内,那方巨大的玉池在晨光中反射着温润的光泽。池壁内侧那几道狰狞的刻痕,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