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的雨丝缠在玻璃上时,我正对着窗外发呆。
云层压得很低,把三环的车流滤成暗金色小河,雨珠顺着铝合金窗框往下爬,在玻璃上拖出千百道细痕,像谁用指尖在雾面镜上写了半阙没头没尾的诗。
风裹着雨粒扑过来,把窗台上不知谁忘收的一次性杯子刮得骨碌碌转,塑料勺撞出细碎响声,混着空调外机嗡鸣,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后排突然传来键盘敲击声,惊得我颤了颤肩头。
隔壁位置飘来速溶咖啡的焦苦气,和着雨水腥凉漫进鼻腔。
工位隔板上贴着的便签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那行“第三次申请失败”的字迹在雨光里洇开毛边,像团化不开的墨渍,将我拉进前一天的会议。
“驳回关于撤销在押犯燕文奇出狱后的监护权问题。”
一股无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我深叹口气,摘下眼镜用手指在脸上轻轻揉搓,这时门口传来呼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撞入耳中,“燕检察官。”
我抬头望去,顺手戴上眼镜,“怎么了?”
“宋检找你。”
宋检的办公室静得能听见挂钟走动的滴答声,深棕色实木办公桌一角堆着半人高的卷宗,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待了十几分钟后我忍不住开口,“领导,我还有工作。”
他这才抬头看我,简单地在本子上画了几笔后收起笔记本,“最高检准备在未来的两年内成立一个单独的部门,专门负责未成年人犯罪和针对未成年人犯罪的检察工作,所以院里决定要成立未成年人检察工作试点部门。”
他说到这就没说了,而是看着我,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领导,我在四检,管的是经济犯罪。”
“我知道,”他点头,喝了口保温杯里的红茶,“你从毕业就到我们这儿工作了,这几年关于经济犯罪的检察工作很优秀,今年的十佳公诉人也极大可能有你的名字。”
我笑了笑,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配合着问道,“但是呢?”
“但是,关于燕文奇的事,你管得太多了,本来就是二检的事情,你非要去插一脚,还想撤销监护权,”他说起这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也知道这件事在我们国家的检察史上没有出现过,你怎么敢去挑战的。”
我深呼吸一口气,坐直身子将手放在桌上,“所以您是已经把我推荐去未成年人检察办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