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掉着一样东西,窦占龙抓在手中,抹去黑灰,却是一个肉疙瘩,色呈灰白,尚有余温,想必是窦老台身上的鳖宝,于是贴身揣了,对着那片灰烬拜了几拜。
待到天光大亮,他先去空磨坊,找地方藏好了麻杆、火纸、腰牌、褡裢、账本、烟袋,还有那四个蜡烛头,这才往家走。恰巧朱二面子也在外头鬼混了一天一夜,哼哼着淫词浪曲正往回返,俩人前后脚进的门。春花以为窦占龙跟他姐夫在外面胡混,朱二面子以为窦占龙起得早,谁也没多问。事后听人说,那天夜里,县城出了怪事,裕通当铺掌柜的、糊冥衣的裁缝,还有那个扛旗敲锣吆喝“当心蟊贼”的奇人,一夜之间暴毙而亡,全是七窍流血,死状可怖,老百姓们当作异事传播,没人说得出个所以然。窦占龙心知肚明,却不敢声张,他白天之所以敢在县城里讹那几样东西,不仅仗着邪物铁斑鸠,还有窦老台在后头撑着,如今没了靠山,让他一个半大孩子三更半夜去塌河淀拿天灵地宝,他怎能不犯嘀咕?何况老窦家留有祖训,不许后人再干憋宝这一行,窦老台的下场,他也看得一清二楚,眼瞅着快到六月十五了,迟迟下不定决心。
取宝之事悬而未决,家里可又过不下去了。窦占龙的姐夫朱二面子整天游手好闲,胳肢窝夹柿子——没见过这么懒的,从来不知道顾家,出去管横事也挣不了半壶醋钱,全指望他瘫在炕上的姐姐春花,做些个零碎活计,勉强养家糊口,赶上年景不好的时候,家里经常穷得揭不开锅,借遍了左邻右舍、乡里乡亲。那一天又断顿了,姐姐春花看看米缸,剩下的几粒粮食,熬一碗稀粥也不够,只得叫窦占龙去界壁儿的五叔家拆兑几个。她一连几天没吃过饱饭,有气无力地说:“按辈分咱得喊人家一声叔,我前后借过几次,实在拉不下脸了,你替姐跑一趟。”窦占龙是真不想去,天底下顶数手心朝上找人家要钱最难,何况他实在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一双爪子,可又不忍让姐姐为难,只得硬着头皮来到五叔家。
五叔五婶子都在家,天当晌午,两口子正在擀面条,桌上大盆的三鲜卤腾腾直冒热气,边上还摆着几碟黄瓜丝、香椿末、菠菜梗、青豆黄豆、大瓣儿蒜。五婶子看见窦占龙进了门,脸拉得比驴脸还长,问他干什么来了。窦占龙也是半大小子了,胡打乱闹不耽误懂得脸面,不敢看五婶子,低头瞅着脚面,怯生生地开口说了“借钱”二字,五婶子答得也利索:“不借!合着你是《百家姓》去了赵——开口就是钱,还会别的吗?”窦占龙觉得害臊,扭头刚要走,又被五叔喊住了:“等会儿等会儿,怎么着舍哥儿,看你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