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记燧发枪声在海面上孤零零地回荡了片刻,旋即被波涛声吞没。
江云抬起手,发出了停止射击的命令。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与浓重的血腥气。
目光所及,原本湛蓝的海水已被大片污浊的暗红浸染,破碎的木板和残缺的尸体随着波浪起伏。
宝船缓缓前行,犁开这片血海,船尾螺旋状的涡流无情地撕扯、吞噬着那些曾经的侵略者,仿佛大海正在自行清理污秽。
甲板上的将士们默然肃立,他们的脸上没有初次见血的恐惧与苍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恨与冰冷的厉色。
这支水师中,十之七八的兵卒皆来自东南沿海,他们的家园曾燃起倭寇点燃的烽烟,亲人的血曾染红故乡的土地。
今日的杀戮,并非残忍,而是迟来的祭奠。
他们紧握着仍在发烫的枪管,目光如刀,扫过海面上那些异族的尸首,胸膛中翻涌的不是恐惧,而是大仇得报的悲怆与继续复仇的决绝。
江云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声音沉稳而清晰地传遍甲板:
“将士们,我们赢了,赢的干净利落!此乃我大昌水师首战之功,值得铭记!”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峻,“当然,此胜凭的是舰坚炮利,是远超敌手的兵器之威!”
“切不可因此生出骄矜之心!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真正的生死搏杀,容不得半分大意轻敌!”
“今日之后,更需勤练不辍,检查枪炮,妥善保养,它们才是你们在海上安身立命的根本!”
命令下达,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擦拭枪管,检查火炮,动作一丝不苟。
胜利的喜悦短暂而克制,很快被严谨的战备工作所取代。
王世文站在船舷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燧发枪,手指仍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理论与实践的鸿沟,在这一刻显得如此真切。
击中活生生目标时的反馈,那血花迸溅的景象,与轰击固定靶标的感觉截然不同。
“怎么样,王兄?还撑得住吗?”江云走到他身边,声音放缓了些。
王世文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腾的胃液和心跳,扯出一个笑容:
“无妨,只是……确实与想象中不太一样。”他顿了顿,坦诚道,“比想的……更冲击些。”
江云理解地点点头。
他经历过闽州城下更直接的杀戮,彼时被怒火填满,感官反而麻木。
而此刻冷静下的屠杀,对心境的冲击尤为具体。
他环视四周,见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