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已悄然步入初冬。
江云的日子却并不清闲,反而如同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陀螺之中。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无形鞭子抽打的“三头六臂”。
一头扎在“天上人间”剧院,化身包工头兼艺术总监,对着图纸指指点点,挑剔着舞台的角度、灯光的布置(虽然只有简陋的油灯和反光板)、甚至座椅的舒适度。
工匠们被他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折腾得叫苦不迭,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位东家的点子确实让这戏楼变得前所未有。
一头陷在凝香阁后院, 成了最严苛的戏剧教习。
柳如烟一个眼神不到位,林幼娘一句台词卡壳,李月儿一个身段僵硬,都能让他跳脚。
“感情!代入感!你们不是在唱曲儿,是在演活生生的人!”
他挥舞着临时充当道具的树枝,唾沫横飞地讲解着“许仙”的懦弱与深情。
“白素贞”的仙气与执拗,“小青”的泼辣与忠诚。
姑娘们私下嘀咕:“江公子排戏时,比杨妈妈催债还凶!”
一头还得惦记着西山煤矿, 化身突击检查的领导。
时不时就得顶着寒风跑去看看,新招的流民安置得如何?窝棚够不够暖?有没有人不按照安全守则进行生产?
还有无数零碎,设计白蛇水漫金山的“特效”布景(最终方案是几块晃动的蓝布加人工泼水),琢磨法海禅杖用什么材料既轻便又显威严(最后选了刷金漆的硬木),甚至还得抽空给杨妈妈的“观音”扮相提建议——“菩萨,您这表情得再慈祥点,别跟要收保护费似的……”
一天下来,江云常常累得瘫在唐家的太师椅上,感觉身体被掏空,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对着铜镜里那张写满疲惫的脸,他陷入了深深的哲学思考:
“我明明是个赘婿啊!唐家富甲姑苏,我娘子唐清婉精明强干,按理说我应该过上每天遛鸟、斗蛐蛐、喝喝茶、听听曲儿,闲来无事调戏调戏小丫鬟的终极躺平生活!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把自己活成了个‘社畜’?还是古代加班没补贴的那种!”
他纠结、懊恼、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后悔。但每到夜深人静,或是灵光乍现想出一个绝妙的舞台点子、解决一个技术难题时,那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兴奋感又会涌上来,像最醇的酒,让他欲罢不能。
“或许……人就是闲不下来?”他自嘲地想,“安逸日子过久了,骨头缝里就痒痒,非得折腾点动静出来才舒坦?”穿越者的灵魂,终究无法彻底安于这个时代为“赘婿”设定的舒适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