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风带着佛前檀香,卷过金钵落地时震起的微尘。六耳猕猴被压在钵下的瞬间,耳尖的绒毛还在颤,那句“你后悔还来得及”像根断了的弦,卡在孙悟空耳畔——明明是他先放的狠话,此刻倒像被谁剜了心。
如来的法眼在云端半阖,金钵上的梵文流转,压得六耳喉间发腥。他偏过头,透过钵沿的缝隙看孙悟空,对方金箍下的眉眼比往常冷,却在触及他目光时,指尖无意识蜷了蜷。
那之后,取经路照旧。只是孙悟空偶尔会对着月亮发呆,金箍棒转得急了,会突然停在半空,像想起什么没说完的话。
多年后,长安街头锣鼓喧天。唐僧捧着真经下了白马,孙悟空跟在后面,虎皮裙换了身利落的短打,阳光下,一身金毛泛着暖光,倒比庙里画的凶神少了戾气,多了几分踏遍千山的俊朗。人群里有人低呼“齐天大圣”,他闻言回头,唇角扬起时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爽朗,眉眼间是历经万难后的通透。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声轻咳。
孙悟空猛地转头。
穿白衣的少年倚在柳树下,腰间铁杆兵的寒芒一闪而过。他捂着胸口,指缝间渗出血来,脸色白得像宣纸,唯有六只耳朵在风里动了动,耳尖红得厉害。是六耳猕猴,却又不全是——没了当年的戾气,倒像块被雨水洗过的玉,清俊得让人不敢认。
“李悟清?”孙悟空挑眉,尾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
少年抬眼,睫毛上还沾着血珠:“你没死。”
不是疑问,是陈述。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了眼前的人。当年金钵下的剧痛还在骨血里,可此刻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猴子,倒觉得那点疼不算什么了。
孙悟空往前走了两步,金箍在阳光下晃眼:“你也没死。”他顿了顿,摸出个野果丢过去,“如来那老和尚,打晕了你丢去轮回,倒没真下死手。”
李悟清接住果子,指尖触到果皮的微凉,忽然笑了。六只耳朵轻轻抖着,像卸下了什么重负:“我找了你五百年。”
风卷着经卷的墨香掠过,孙悟空挠了挠头,金毛在风里跳:“找我干嘛?再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