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同乡会,便是因为这段过去实在是不堪。她和那些自小被卖进去的苦命人还不一样,如今既然已经清醒过来,便深以自己的经历为耻,更怕住持或者自己的家人也来了买地,到时候相见,也实在是难堪。
在买地时,还算是好的,买地的女娘多,她不算太显眼,并没发现自己有这毛病,谁知道出了买地,一路走来,凡是有人骂表子,王小芸便不由得感到抬不起头来,仿佛只能低头听人数落,自己并无一语可以回应,甚至是一离开买地那熟悉的水泥建筑环境,见到从小长大的码头模样,她便感到心里发怵。
这种情绪一路困扰,她却偏偏不能和旁人说起,心中其实很是煎熬,因此她又想和金娥近一些,在遇到旁人嬉笑时又恨不得立刻和她拉开距离——金娥的身份,大家从脚就能看出来,是无可隐瞒的,王小芸一路和她同行,也分不清大家是只认出金娥,还是火眼金睛地把她也分辨出来了,又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情,仿佛都在脸上写着,任何人看了都要摇头,都看不上她,包括此时的工作,也都是蒙骗得来的,倘若同事都知道了她的过去,便连工作都保不住了云云,一路上寝食难安,面上还要佯装无事,确实是难熬得厉害。
便是心中一再宽慰自己,收效也是甚微,今日听那黄老说了一番高论,固然也有些地方是让她觉得荒谬的,但万州府女子,被人引诱去卖身的经历,恰又和她个人合上了,王小芸心中说不出为什么,又是羞愧又是难过,回到房中掌不住便哭了起来。
又吃金娥这么一问,便抽噎着将自己的身世略微说了,只是隐去了自己放火偷钱的一段,抹泪道,“其实这骂人的事,真是谁应了就骂谁,我也知道,这些狡童,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真伎子,只是看到一个抛头露面的女娘都这么唱,只是我心中确实是过不去,只觉得……唉,只觉得眼下虽然到了买地,但从前的事情,一辈子都过不去,心中的阴霾,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驱散,怕是一辈子都要因为从前年少不懂事受了连累。”
她这话其实也不算是自怨自艾,这些风尘出身的女吏目,看似小雷这样的同僚平起平坐不差什么,但在人际交往上,完全是两个阶层。小雷虽然也有缺点,但在同事中很容易结交到朋友,将来到了年纪,自然也有许多人要争着和她说亲,便是同僚的吏目,也很乐意结下这一门亲事。
但王小芸和金娥呢?若是要找,那也只能往下,别说上嫁,就是在职级相同的人家中也是难找,如今买地说亲有句俗话,‘白纸找白纸,报纸找报纸’,人家清清白白的儿郎,又做的是吏目,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