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越是用这种激烈的方式展示罪恶,越是证明其不守“垂拱”之道,不行“贤臣牧民”之礼,越是坐实了“刚愎独夫”、“效暴秦苛法”的指控!
他孔颖达,圣人苗裔,当代大儒,在此宫门之外,面对储君的强权与威胁,面对这些试图扰乱“大道”的残酷表象,依旧岿然不动,坚守“王道”根本,驳斥其“违礼非法”之处!
这是什么?这是风骨!是卫道者的不屈!是足以彪炳史册的壮举!
他甚至能想象到史官会如何记载今日:
“贞观某年,太子承乾暴虐,擅权辱臣,押罪人血证于宫门,欲以怖景慑天下。
祭酒孔颖达,率太学诸生伏阙谏诤,临危不惧,直言‘个案之冤岂可废万古之法’,斥其无道,护礼法纲常于既倒…”
青史之上,他孔颖达将不再是区区一个国子监祭酒,一个编纂经疏的文臣。
他将是以一己之力,抗衡即将滑向暴政的皇权,守护“天子垂拱、贤臣牧民”这一神圣政治理想的象征!
是如同古之谏臣般光芒万丈的存在!
至于清河崔氏?
他们的罪行是真是假,是轻是重,此刻在孔颖达心中,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他们不过是这盘大棋中,恰好被太子抓住、用来攻击“世家”整体的一枚棋子,也是恰好能用来衬托太子“暴虐”、反证自己“卫道”的必要道具。
他们的牺牲,若能换来对皇权的一次成功遏制,换来“垂拱而治”理念更深的植入人心,那简直是死得其所,是为他们盘剥来的富贵所付的微不足道的代价!
而且牺牲一个崔氏,还能换来其他家族的兔死狐悲和同仇敌忾!世家集团因此事而更加紧密的联合!
这笔买卖划得来!
至于吸食民脂民膏?视万民如草芥?
孔颖达内心嗤笑,哪个高门大族的基业底下,没有白骨累累?
但这不过是“牧民”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细微损耗。重要的是秩序,是道统,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格局!
只要这个格局在,些许“民”的苦难,不过是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岂能与“礼崩乐坏”相提并论?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面露挣扎的士子,心中更是笃定。
看吧,年轻人就是容易被表象迷惑。
但无妨,经过今日这番锤炼,他们才会真正明白,什么才是值得用生命去捍卫的“大道”,而不是被区区几件刑具、几捆枯稻就乱了方寸。
他仿佛已经看到,经此一役,皇权将被套上更紧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