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庭前石阶,这个小狼女竟抱着酒坛子等了他这许久。他心头升起一股轻飘飘的孟浪。他想起多年以前,他跟沈清欢两情相悦的时候,他的诸多取舍。如今,他在这四海一言九鼎了,没有任何人敢对他的政令有质疑了。唯一的遗憾,便是当年那个面对情爱时过度清醒的自己吧。
少年时的成灏,太知克制了。
人生苦短。成灏忽然想,那种不掺杂一丝“杂质”的情感是什么味道呢?他这半生,竟从未体验过。也许,这才是潜意识里,他带郭清野回宫的原因。
郭清野从不叫他“圣上”,她的蒙昧,她对君权的满不在乎和蔑视,让他觉得新奇。这世间竟有女子,不把他当帝王,只把他当一个寻常男子。没有畏惧,没有交换,没有媚上,没有母族的荣辱,没有位分的争夺,没有皇嗣的考量。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如同山谷之风一般的清朗。
“好吧。孤同你饮酒去。”成灏随郭清野走入清梦堂。
郭清野用两个憨实的大碗,倒了两碗酒。成灏与她,一人一碗。成灏见她喝得底朝天,自己便也仰头喝尽。
“好喝吗?”郭清野道。成灏道:“往后不必去御膳房‘偷’,你若喜欢,这酒是哪个御厨酿的,把他叫来清梦堂伺候便是。”
郭清野摇摇头:“那有甚趣味?从前,我爹腰间有个葫芦,葫芦里装满了美酒,我常常趁他睡着了,就偷喝几口,喝迷糊了,就躺在花间美美地睡上一觉。后来,爹发现了,给了我好几大坛子酒。爹说,土匪的女儿,自然是要会喝酒的。可是,敞开了喝,倒觉得没有偷着喝的美了。大约这世上的很多东西,得到的多了,便失却了美好。”
大约这世上的很多东西,得到的多了,便失却了美好……
成灏咂摸着这句话,又喝了一碗酒。
灯油燃着。两人一碗一碗地喝着。一旁的桌子上,肉肉的项圈儿在昏黄的灯光下,寂寂无声。
凤鸾殿。
阿南绕着聆儿那夜修剪的松柏走了一圈儿。她隐隐地觉得这棵树不对劲。满庭院的树,都生机勃勃,唯有它,在春日显出颓势。记得幼年时,父亲说,春日花树败,预示生命荣枯。联想起她梦魇里那个场景,磅礴的血雨,难道……
阿南在春风沉醉的夜晚打了个寒战。
前几日给孔良的信函已然抵达。孔良写来回信:近来上京之事,臣已知晓。愿娘娘时刻记得保全自身,无论何种情境,切莫与圣上起争执。平安要紧。切切。
他虽然没有提“上京之事”是何事,但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他不希望阿南再卷入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