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儿个去市集,亲眼瞧见张屠户的肉摊子被个毛孩子撞翻了,一扇猪肉掉地上全是灰。一个管市集的吏员路过,你猜怎么着?非但没趁机捞油水,还蹲下身子帮着把肉都捡起来了。捡起来了啊!我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啧啧称奇。
一个刚从城里大户人家帮佣回来的妇人喝了口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俺晓得是咋回事。”
“俺做活时,听主家说了,是新来的那位刘刺史,下了死命令!”
她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刘刺史在府衙里立了个‘监察箱’,让老百姓有冤的去投状子。还派了亲卫便衣上街,专门盯着这帮胥吏。”
“说是哪个再敢伸手要一个子儿,不光要扒了那身皮,还要全家老小都发配去大会山修城寨!”
“我的乖乖!这么狠?”
“原来是刘青天下的令啊!”
“我说呢!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怎么突然就改吃斋念佛了!”
“刘刺史真是咱们老百姓的救星啊!”
一时间,坊间巷里,对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新任刺史,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当整个歙州城因吏治清明而焕然一新时,郡城府衙之内,风气更是为之一变。
以往,这里不到日上三竿,是听不见几声人语的。
胥吏们抄着手、喝着茶,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一份文书能传来传去耗上一天。
可现在,天刚蒙蒙亮,整个府衙就活了过来。
廊道间人影穿梭,脚步匆匆,偶尔有人跑得急了撞在一起,也只是飞快地拱手道歉,然后捡起掉落的文书继续狂奔,生怕耽误了自己的差事。
末位淘汰是跟鞭子,可更重要的,是那锁厅试!
一旦考上,便可脱吏为官啊!
所谓只是一字之差,但却犹如天壤之别,一个是贱籍,一个却是官老爷,如何能相提并论?
朱政和此刻就身处这股新风之中。
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红黑相间胥吏服,胸口绣着一个“书”字,抱着一叠刚整理好的公文,脚步匆匆,朝着大堂后方的刺史公舍快步走去。
科考落榜之后,他回到家中,结结实实地消沉了两日。
第三天,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在饭桌上对父母提了一嘴,说自己想去府衙应征胥吏。
此言一出,朱家二老当场就吓坏了。
“儿啊!”
朱母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满腹准备好的牢骚顿时消散得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