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陈伯已经收了针,他给刘翠娥盖好被子,对苏大海说:“大海,让她睡。这一觉睡醒了,精神头能好点。你们要去医院,等天亮了再去,她这身子骨,经不起连夜折腾。”
苏大海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张一块钱递过去:“陈伯,辛苦你了。”
“这是干啥!”陈伯把钱推了回去,“乡里乡亲的,说这个就见外了。你快准备准备吧,我在这儿守着你媳-妇,等她醒了,我再跟她说说,劝劝她。你一个人,我怕你忙不过来。”
苏大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嘴唇动了动,那声“谢谢”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收拾东西。
他把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煮上,又找出一件自己最厚实的棉袄,塞进布袋里。医院晚上冷,得给儿子们带上。
他机械地做着这一切,脑子却像被一万只黄蜂蜇了,嗡嗡作响,一片混乱。两个儿子满腿是血、骨头戳出的画面,妻子惨白如纸、人事不省的脸,像两把烧红的尖刀,在他脑海里交替捅着,让他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半个小时后,炕上的刘翠娥悠悠转醒。她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屋顶,随即,那份恐怖的记忆瞬间回笼。
“我的儿啊!”她猛地坐起身,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就要下地。
“翠娥!”陈伯眼疾手快地按住她,“你别急!你听我说!孩子在部队医院,有最好的医生治着,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把身子弄垮了,谁去照顾他们?”
“我不!我要去看我的儿子!我的大军,我的小军啊!”刘翠娥疯了一样挣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苏大海端着一碗刚煮好的鸡蛋水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他把碗“砰”地一声重重墩在桌上,滚烫的蛋花水溅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毫无察觉。“哭什么!闹什么!”
他冲着刘翠娥低吼,声音嘶哑得像是破了的风箱,眼眶红得要滴出血来,“儿子还在医院里等着我们!你现在就倒下了,是想让我一个人扛吗?!这个家就塌了!”
这一声吼,镇住了刘翠娥。她愣愣地看着丈夫,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手背上那块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她的哭声渐渐止住,化为了压抑的抽噎。
苏大海走过去,把那碗鸡蛋水塞到她手里,语气生硬:“喝了!喝完,咱们就走!”
她捧着那只温热的碗,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碗里,她看着丈夫通红的眼睛和手背上那块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知道这个男人比她更痛。
她不能倒下,这个家,还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