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属于定海神针的沉稳气场,出现了一道难以察觉的裂痕。
那是一种被岁月和悲伤磨损后,深藏在骨子里的疲惫。
“周叔,您说。”
苏晴晴的声音不自觉放轻,像一个等待接受命令的士兵。
周师长那双总是蕴含着力量和智慧的眸子里,此刻流露出的,是一个老人最纯粹的恳求。
他重重叹了口气,那口气里,仿佛叹尽了半生的英雄气概。
“晴晴,我这张老脸,今天就搁在这了。”他声音沙哑,失去了往日的清亮,“哎!我是为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来向你的朋友,讨一颗药。”
苏晴晴的呼吸停了一瞬。
她以为周师长是为了部队,为了那些在战场上留下旧伤的老兵,却万万没想到,是为了他的家人。
周师长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将心底最深的伤疤揭开给她看。
“当年,我的两个儿子……还有他们的媳妇,都牺牲在了不同的革命岗位上。”
周师长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苏晴晴的心上。她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抖,温热的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毫无察觉。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晴晴看到,周师长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双曾指挥千军万马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她默默地将自己那杯水也推了过去,低声说:“周叔,喝口水,慢慢说。”
周师长似乎被她这个动作拉回了神,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勉强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人老了,就爱说胡话。”他端起杯子,依旧没喝,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杯壁,汲取那一点点温度。
“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他声音更低,带着遥远的痛楚,“他叫周北辰,本来是个好小伙子,像他父亲一样,是全团的尖子兵。可两年前,在一次边境的秘密任务里,为掩护战友,他……他伤了脑子。”
周师长停顿一下,似乎在积攒说下去的力气。
“医生说,就是植物人。躺在军区医院里,两年了,眼睛都没睁开过一下。医生下了最后通牒,说要是再不醒……就这一周了。”
说完,他便沉默了。
那座平日里沉凝如山的身影,此刻在苏晴晴眼里,竟显得有些佝偻。
苏晴晴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师长会对她这么好,为什么会说出“纪律不是用来捆绑功臣的枷锁”这样的话。
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奉献了一切的功臣,也是一个被生活伤得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