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忽地笑了。
笑意未达眼底,却带着一种了然和放松。
“薛平安啊,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在宝华殿割一次腕不够,在端王府还想再赌一次命?”
薛绥一笑,“殿下不是看到了吗?只有比对方更狠,更无所顾忌,才能争得一线生机。”
这是她生存的信条。
也是刻入骨髓的决绝。
李肇只觉得,此举,很疯。
他低哼一声,毫无预兆地倾身过去,将她整个人困在车厢角落的阴影里。
两人距离极近,气息可闻。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疼惜。
“孤说过,让你待在庵中,不要下山,为何你就是不听?你知不知道宝华殿是龙潭虎穴,知不知道李桓下肃谣令,就是为了挖出旧陵沼的根,不让翻动旧案?”
“我知道。”薛绥迎上他的眼,声音清晰而冷静。
“我知道宝华殿的陷阱,所以才去的。我也知道端王想做什么……但我不能看着她们因我而死。”
顿了顿,想到锦书和小昭,她声音略微哽咽。
“贫尼自幼无依无靠,颠沛流离……于我而言,肯真心待我、为我舍命之人的命,都比我这一条残躯贵重。她们不是寻常仆从,是我的亲人。贫尼也不是殿下这般生来便金尊玉贵的龙子凤孙,可以……弃子如敝屣。”
李肇听着她言语间刻意划出的界限,那句“弃子如敝履”更是像根针,让他心头无名火起。
“薛平安!”
他猛地捏住她瘦削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直视自己。
“收起你这套‘贫尼’、‘殿下’的鬼话。你我之间,也不须这般虚假。”
薛绥被他眼中翻涌的情愫烫了一下。
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
风雪在马车外呼啸。
车厢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薛绥垂下眼帘,低声道:“殿下,人多眼杂。”
这是提醒,也是某种程度的服软。
李肇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缓缓松开钳制的手,另一只手却闪电般探出,指尖微动,轻易伸入那袖中暗袋,将那突出的物件翻了出来——
一枚寸许长,封得极严实的蜜蜡丸子。
“当真是出息了。随时随地准备与李桓同赴黄泉。”
薛绥猝不及防让他抢走东西,腕上伤口被挣扎牵动,倒抽一口冷气。
“李肇!你轻点!”
痛楚下的脱口斥责,奇异地平息了李肇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