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虽识字不多，却生就一副七窍玲珑心。两日读下来，《诗经》里那些晦涩的字句竟被她琢磨出七八分滋味。"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念着这句，想着他灯下看她时的眼神，脸颊便烧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又想，这"淑女"二字，她哪里担得起？
可读书这事，一旦开了头，便像春藤爬墙，止也止不住。这日晨读完《郑风》，觉得胸口闷得慌，便推开窗想透透气。
窗棂"吱呀"一声推开，却见窗台下放着一个蓝布包裹，静悄悄的，不知搁了多久，上头还沾着晨露。
她心头一跳，蹲下身解开——
两封信，一个紫檀木的首饰盒，一套汝窑天青釉的茶具，还有一方端砚，砚底刻着"禛"字。
她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单看那茶具的釉色，如雨后天青，便知是价值连城的贡品。首饰盒没敢开，但那盒子上镶嵌的颗颗南珠，光晕温润，绝非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胤禛的信装在素白信封里，字迹凌厉如刀："明姝卿卿：展信佳。一别半月有余，夜夜梦回小院……卿需珍重玉体，勿为我忧……念卿至深，望卿莫负我意。"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颤。她翻来覆去读了三四遍，眼眶红了又红，最后将信纸贴在心口，像要把那些字都捂进骨头里。
苏培盛的信就朴实多了，大意是：这些物什是主子赏奴才的，奴才用不上，借花献佛云云。
明姝看着两封信，心里明镜似的——哪有这么巧？苏培盛一个奴才，哪来的贡品汝窑、南珠首饰？这分明是他送来的，又怕她不肯收，才扯了这么个谎。
她咬着唇，心里又甜又涩。甜的是他这般用心，涩的是她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相待？
可最终，她还是将东西一件件收进柜子里。不收，是拂了他的意；收了，却又像欠了他的债。
夜里，她对着那盏琉璃灯，铺开一张素笺，提笔又放下，反反复复。墨汁在笔尖凝了又滴，滴在纸上，晕开一团团墨花。
"阿禛，"她终是落了笔，"我一切都好，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