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三月,春雨绵绵,柳絮混着雨水黏在青石板上,踩上去有些滑。
顾廷烨十六岁这年,被顾家人从祠堂里赶了出来。
他跪在父亲灵前守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最后昏倒过去,醒来时,顾家的族长将他的行囊扔在他面前,冷声道:"你气死生父,忤逆不孝,我顾氏一族容不得你这样的孽障。滚吧,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顾家人。"
他想说,他没有气死父亲,是父亲自己病重的。可他知道,没人会听。
顾家的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他站在雨里,看着那两扇朱红大门,忽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混着雨水流了下来。
他以为没人能看见。
他浑浑噩噩地走到码头,买了一壶最烈的烧刀子,坐在河边,一口一口地灌。酒液烧着喉咙,烧着胃,烧着心,却浇不灭那股子委屈和恨意。
他恨顾家的虚伪,恨这世道的不公,恨自己无能为力。
酒壶空了,他随手一扔,踉跄着站起身,想找个地方睡一觉。可刚走两步,就看见一架马车停在不远处,车辕上的徽记有些眼熟。
盛家。
他想起父亲生前与盛纮有几分交情,可他如今这副模样,怎么去见人?
他转身要走,马车里却探出个小脑袋。
"那个哥哥,"奶声奶气的声音,"黑黑里有亮亮!"
顾廷烨僵住。
他回头,看见一个粉团子似的女娃,正趴在车窗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她约莫三岁半,穿着身鹅黄小袄,怀里抱着个旧布偶,小脸红扑扑的,像刚从笼屉里拿出来的糯米糕。
"你说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哥哥黑黑里有亮亮,"绵绵重复了一遍,小手指着他的心口,"这里,亮亮的。"
顾廷烨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只有被酒浸湿的衣襟,哪有什么亮亮的?
可这孩子却说,他"黑黑里有亮亮"。
他忽然觉得,这奶团子怕不是傻的。
绵绵却已经让乳母停车,自己"蹬蹬蹬"地跑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走到他跟前,仰着小脸,将一颗用帕子包着的糖递过去。
"哥哥别哭哭。"
顾廷烨的身子彻底僵住了。
他确实在哭,只是雨水混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