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闭上了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剧烈颤抖,随即他强迫自己放松面部肌肉,放缓呼吸,假装自己依旧沉浸在深沉的睡眠之中。他甚至刻意让嘴唇微微张开,模仿熟睡时无意识的姿态。
他听到那双穿着人字拖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然后在距离他蜷缩的角落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带着审视和打量意味的视线,如同有实质的重量,落在他身上,从头到脚,细细逡巡,让他裸露在外的脚踝皮肤都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拼命维持着沉睡的假象,连脚趾都因为用力蜷缩而有些发酸,但那不受控制、如同蝶翼般轻微颤动的眼睫毛,却泄露了他所有的秘密。
刘耀文居高临下地看着毯子下那一小团。小家伙装睡的技术简直烂得无可救药,颤抖的睫毛和过于僵硬的睡姿,无一不在大声宣告“我在装睡”。
他觉得有点好笑,像看到一只试图把头埋进沙子就把自己当隐形的小鸵鸟。但他没兴趣一大早拆穿这种幼稚的把戏,只是觉得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勉强算得上……顺眼。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转身走向中央的不锈钢操作台,开始准备今天要熏制的新鲜海鱼。
很快,一种比昨日熏鱼干更原始、更具冲击力的气味弥漫开来——浓郁的新鲜血腥味,混合着清理鱼内脏时特有的、带着生命终结意味的腥气,强势地占领了店内的每一寸空间。
这味道对于宋亚轩来说,比那经过加工的熏鱼气味更直接、更刺鼻,几乎让他生理性地感到窒息和反胃。他的肠胃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搅,喉咙发紧。他忍不住悄悄把毯子拉高,紧紧盖住口鼻,只留下一条狭窄的呼吸缝隙,试图用毯子上残留的、属于刘耀文的干燥气息,过滤掉那令人作呕的死亡血腥。
刘耀文正背对着他,熟练地进行着手上的工作。刮鳞器刮过鱼身发出“唰唰”的声响,锋利的鱼刀划开鱼腹,取出内脏时带着黏腻的水声,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精准而高效,带着一种长期重复劳作形成的节奏感。
水槽里的水流被鱼血染成淡淡的粉红色,然后不断被新的清水冲走。他偶尔会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瞥向角落,看到那小东西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灰色毯子里,蜷缩成紧紧的一团,只留下几缕不听话的栗色卷发顽皮地翘在外面,随着他压抑的呼吸微微颤动,那样子,莫名有点像他小时候在路边见过的、被雨淋湿后瑟瑟发抖的流浪猫崽,有点可怜,又有点……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