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药味浓得化不开,像极了那年深秋,傅恒灵柩运回京城时,弥漫在整个紫禁城的白檀香气——都是些让人透不过气的味道。
景娴半倚在铺着白狐裘的引枕上,枯瘦的手指搭在锦被外,指节因为常年喝药泛着青黑。窗棂外的日光斜斜切进来,在她鬓角的银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倒显得那几缕倔强的乌发愈发刺目。
“太后,该进药了。”贴身宫女捧着描金药碗,声音轻得像怕吹破了窗纸。
景娴没睁眼,喉间涌上一阵痒意,她捂着嘴低低咳嗽起来,帕子上很快洇开一点暗红。这颜色让她想起弘历第一次亲她时,她咬在他肩头留下的血痕——那时他还是个冒冒失失的阿哥,攥着她的手腕往假山后躲,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垂上,说“景娴,等我当上太子,就求皇阿玛嬷赐婚”。
钮祜禄景娴放下吧。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药碗搁在描金小几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殿里静得能听见自鸣钟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得人心慌。她恍惚看见年轻时的自己,穿着水红色旗装,站在太后宫里的海棠树下,手里绞着帕子等弘历。那时他总爱从身后捂住她的眼睛,用带着蜜饯甜味的声音问“猜猜我是谁”。
钮祜禄景娴太医怎么说?
景娴忽然开口,目光透过氤氲的药气,落在殿门方向。
宫女扑通跪下了,声音发颤:“太医说……说太后是忧思过度,耗损了心神,得……得静养,不能再劳心费神了。”
钮祜禄景娴忧思过度?
景娴忽然笑了,笑声牵扯起胸腔的疼,让她忍不住佝偻了身子,钮祜禄景娴他倒会说话。
她这一生,哪里是“忧思”二字能说清的。
十三岁那年,她作为太后的亲侄女住进紫禁城,第一次在御花园见到弘历。他穿着明黄色常服,手里把玩着只玉扳指,见了她,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径直走过来就捏她的脸,说“这小丫头长得真俊,跟画里的仙女儿似的”。那时太后在一旁笑,说“弘历,这是你景娴妹妹,可得好好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