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夜深得像泼翻的墨,连烛火都吝啬地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光打在帐幔上,把缠枝莲纹映得影影绰绰,像无数双窥视的眼。
景娴侧躺着,背对着外面的值夜宫女,肩头微微耸动。白天弘历赏赐的暖手炉早就凉透了,被她推到了床脚,硌得脚踝生疼,可她懒得动。翊坤宫的锦被厚重柔软,裹在身上却像层湿冷的裹尸布,密不透风地压着,让她喘不过气。
“唔……”
小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坠痛,像有只小手轻轻攥了下她的肠子。景娴的呼吸猛地顿住,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悬在小腹上方,犹豫了许久,才轻轻落下去。
掌心贴着微凉的寝衣,能摸到自己突出的髋骨,再往下,就是那片平坦的、却藏着一个小生命的地方。方才那阵坠痛已经消失了,可她的指尖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像触到了烧红的烙铁。
钮祜禄景娴孩子……
她的声音很轻,气音刚出口就被帐幔吸走了,只剩下唇瓣无声地开合。指尖下的皮肤温热,隐约能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搏动,像春蚕啃食桑叶,细得几乎不存在,却又真实得让她心口发紧。
这就是那个差点被她亲手打掉的孩子。
白天太医说“保住了”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小腹还在隐隐作痛,像有把钝刀在里面慢慢搅。弘历握着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说“将来要立为太子”,她只觉得讽刺——一个在凉药里挣扎过的孩子,一个生在深宫囚笼里的孩子,谈什么太子之位?不过是另一个被皇权困住的可怜虫罢了。
钮祜禄景娴对不起……
景娴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片皮肤,力道轻得像怕碰碎的琉璃,钮祜禄景娴你不该来这世上的。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眼角往下淌,钻进枕套里,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白天的慌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夜里的脆弱,不能再被任何人看见。
这世上,没人能懂她的苦。
弘历不懂,他只当她是闹脾气,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