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闻听此言,心头那悬了许久的千钧巨石“轰隆”一声坠了地,一股子虚脱般的轻快直冲顶门,四肢百骸都酥软了。他闷雷也似应了一声:“是!”
这声调里竟透出几分他自个儿都记不清年月了的松快,连日来积压对前路的迷惘,对官司的惶惑,对武大的愧疚,仿佛真被西门大官人这轻飘飘一句话给拂尘般扫尽了。
他忙不迭站起身,乖觉地退到西门庆身后,垂手侍立,活脱脱一头收了爪牙的猛虎。
恍惚间,眼前已见着自己领了沉甸甸的月钱,买上一大包油纸裹着的、喷香甜腻的糕饼果子,武大郎生的那帮半大孩子围着他,雀跃着“叔叔”、“叔叔”乖叫个不休,嘴角便不自觉地咧开,露出个近乎呆傻的痴笑,方才那股子要噬人的煞气,早丢到了九霄云外。
西门大官人眼角余光扫武松,指间那柄洒金川扇的扇骨无声地捻动摩挲着,他转向远处街角那对绷得如同满月弓弦的男女,脸上堆起和气的微笑,扬声招呼道:
“二位好汉!何必在远处吃那风吹日晒的苦头?瞧瞧武二兄弟,何等明白晓事!西门府上正缺这般好身手。何不过来一同做个护院头目?酒肉管够,月钱丰厚,强似你们街头漂泊、餐风露宿百倍千倍!”
孙二娘一听“月钱丰厚”四字,那双吊梢眼“唰”地贼亮,真如饿了三冬的狸猫嗅着了腥鱼!怀里那捡到的碎银,此刻还在发烫。
她登时心花怒放,脸上堆起十二分的谄媚甜笑,身子已不由自主往前倾,脱口便嚷:“哎哟喂!大官人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你且放心…我夫妻二人定护你.”话未落地,脚已急不可耐要往前凑。
就在她迈出第二步的刹那,旁边一直如石雕般紧绷的张青,猛地探出铁钳也似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她的胳膊,死命往后一拉,那力道之狠辣,孙二娘疼的差点叫出声来!
“蠢婆娘!醒醒你的脑子!”张青的声音如同砂纸磨着生铁,压得极低,却带着炸雷般的惊怒,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孙二娘被拽得一个趔趄,胳膊剧痛,泼辣劲儿刚涌到嗓子眼儿要破口大骂,却被张青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警惕定在原地!她心头一凛
晚了!
只听得西门府中传来一声尖锐洞穿云霄的哨响。
他们身后斜街里,那几家看似寻常的铺面,“哐当”一声巨响,紧闭的门板被从内狠狠撞开!数个早已埋伏多时的西门府家丁,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凶神恶煞、眼冒绿光地扑了出来!
当先两条精壮汉子护院,手臂奋力一扬!
呼——!